最美的視覺啟蒙:莉絲白·茨威格的童話繪本

2016-5-6 20:58 轉(zhuǎn)載 · 圖片28


莉絲白?茨威格(LizbethZwerger),奧地利繪本畫家,現(xiàn)居維也納。1977年因《怪孩子》一作初露頭角,36歲就獲得國際安徒生插畫家大獎首獎,是獲得此獎的最年輕插畫家。繪有《漢賽爾與格萊特》、《圣誕節(jié)頌歌》、《天鵝湖》等作品。
 

不久前,我采訪一個研究歐洲中世紀史的美國歷史學家,談到為什么歷史會一再被重寫,他說是因為每一代人所要了解的過去的事和方面都各有不同。因為我們都是凡胎肉身,只能處于當時當日,嘗試為現(xiàn)世去理解過去。

這讓我想到了經(jīng)典童話。兩百多年來,通過佩羅、安徒生、格林兄弟想象的世界,一代又一代的孩子對他們那個真實的、不完美的世界有了最初的理解。但是,在作家最初的文字之外,一代又一代的插畫家對這些故事進行了無數(shù)版本的“重寫”,或者說“重新闡釋”。

同一個故事,在不同的畫家筆之下呈現(xiàn)出完全不同的氣質(zhì),如阿瑟?拉克姆的典雅、桑達克的狂野、大衛(wèi)?霍克尼的冷峻尖銳,安東尼?布朗的玄機重重,托尼?羅斯的詼諧古怪。

在眾多經(jīng)典童話插畫家中,我最傾心的是莉絲白?茨威格。她的畫里有一種夢的特質(zhì),很魔幻,但又很含蓄、很優(yōu)雅。

有人說,讀她的童話繪本,就像在某個周日午后拜訪一座故事博物館,樓梯由層層灰色、灰藍、靛藍建造,一個個白色的房間,掛滿了彼得﹒勃魯蓋爾的畫,畫中的人物在旋轉(zhuǎn),在舞蹈,紅裙子、黑帽子紛紛都來爭奪你的目光。或者,你那想像力豐富的老祖母讓你坐在舒適的老沙發(fā)里,一邊講故事,一邊喂你吃蛋糕,直到街燈亮起,在鵝卵石街道上投下濃濃的陰影……

如果說繪本是兒童在視覺藝術(shù)上最初的啟蒙,我想不出比讀茨威格更好的啟蒙了。


《綠野仙蹤》


《愛麗絲漫游奇境》

《長鼻子的小矮人》

《諾亞方舟》

《天鵝湖》


《拇指姑娘》


《胡桃夾子》


《玫瑰兵團》

莉絲白?茨威格1954年出生在維也納一個充滿藝術(shù)氛圍的家庭,父親是圖像設(shè)計師和版畫家,母親為玩偶設(shè)計漂亮的衣服。

茨威格自小喜愛繪畫,這是她5歲時畫的一幅涂鴉——“巫婆把孩子變成了一個蘋果”,她對童話與魔法的迷戀從這里就已經(jīng)開始了。

成年以后,她的插畫也幾乎毫無例外是為經(jīng)典童話創(chuàng)作的,安徒生、格林兄弟、伊索寓言、王爾德、路易斯?卡羅爾……

她說自己喜歡傳統(tǒng)童話里那種充滿原始能量的幻想與想像,尤其是對荒誕的理所當然的接納。比如安徒生的一篇《睡魔》,睡魔在七天時間里給一個小男孩講了七個睡前故事,涵蓋了后世無數(shù)故事的原型,包括《哈利波特》、《玩具總動員》,但幾百年后仍然無人能夠超越他最初的故事。

茨威格為這個故事畫的插畫,以橄欖綠、泥土黃和蜜棗紅為主色調(diào),溫柔中帶著淡淡的憂傷,既有一種孩子氣的簡單,又深得其中復雜的況味。

“世界上沒有人像睡魔知道這么多的故事。夜晚時分,他會偷偷溜進小孩子的房間,將帶有魔法的沙子撒進他們的眼睛,讓他們睡眼惺忪。然后,他就開始講故事了?!?/p>

睡魔讓男孩攀上墻上的相框,爬進故事里。

睡魔把小男孩變小,讓他穿上玩具錫兵的制服參加老鼠新娘的婚禮。

睡魔打開藍色雨傘,雨傘像一個青花瓷大碗,里面有一整個世界:藍色的樹與藍色的橋,男男女女的小中國人站在橋上向小男孩點頭致意。

最后一天,睡魔給小男孩講了一個關(guān)于他的哥哥——“死神”的故事。他也是一個睡魔,但“他只來看過你一次,就把你帶走了”。茨威格筆下的死神一點都不嚇人,不過是一個騎在馬背上文質(zhì)彬彬的英國紳士。

與早她150多年的波特小姐一樣,茨威格的幻想也深深地扎根于事實——她以一種科學的精確度描繪故事里的動物、植物、花園和森林,但是,在她獨特的空間剪裁與構(gòu)圖方式之下,這些動物、植物、花園和森林又呈現(xiàn)出充滿想象力的變形和扭曲,有時候有一種近乎邪惡的幽默感。

《諾亞方舟》

《愛麗絲漫游奇境》


其實,茨威格早期的畫風深受深受英國愛德華時期插畫大師阿瑟?拉克姆的影響,色調(diào)暗黑,氣氛憂郁,如格林兄弟的《韓塞爾與格雷特》、《七只烏鴉》。

《韓塞爾與格雷特》

《七只烏鴉》

但30多年來,隨著她的色彩變得越來越明亮,畫面也變得越來越輕靈、有趣,充滿復雜的視覺構(gòu)圖與心理暗示。

比如在《青蛙王子》中,公主急切的在樹籬下走,想要躲開多情青蛙的追逐。那片樹籬看起來就像一片顯微鏡下的葉子,美的又邪氣又迷人,像公主又嫌惡又害怕的心。

《刺猬漢斯》是一個更加詭異的故事。

膝下無子的夫婦祈求上天給他們一個男孩,“哪怕是一個刺猬”。于是,他們真的生下了一個半身刺猬半身人的男孩。在第一幅畫里,妻子剛剛生下男嬰,簾外丈夫的喜悅,簾內(nèi)妻子的驚駭,小小的刺猬男孩躺在大大的白色床單上,小屁股露在外面,一種無比詭異的脆弱無助。而那條簾子,則像是彩虹糖融化以后扯出來的。


《不萊梅鎮(zhèn)的音樂家》是她的《格林童話》集子里我最喜愛的一個故事,一個笑中帶淚的荒唐故事——一只老驢子為了躲避被主人殺掉的命運,決定逃到不萊梅鎮(zhèn),在那里做個音樂家謀生。在途中,他遇到幾個同病相憐的老年動物,于是結(jié)伴同行,經(jīng)過森林時,它們靠著雞鳴狗叫嚇跑了一群強盜,占了他們的大房子,從此過上了幸福安逸的晚年生活。


都說《格林童話》里潛藏著人類最深的焦慮和恐懼,翻騰著暴力、死亡、虐待、亂倫、復仇和可怕的懲罰。今天我們也大都同意,孩子需要面對一些黑暗,以獲得對抗黑暗的力量和勇氣,關(guān)鍵在于如何呈現(xiàn)這種黑暗。而茨威格的插畫最迷人之處恰恰在于,即使再黑暗、再狂野、再荒誕的幻想,她的筆調(diào)都一如既往的輕靈、淡雅、處變不驚,帶著一種女性特有的溫柔的機鋒,與格林兄弟殘酷暴戾的世界形成了一種有趣的對比與沖撞。

茨威格曾經(jīng)說過,自己是童話的插畫是“闡釋”,而非“解釋”?!瓣U釋”不是智力上的,科學上的解讀,而是一種內(nèi)部風景與情感的換位。

對于這句話,我的理解就是,一種向內(nèi)凝視的目光。她的畫筆勾勒出來的,是文本背后的故事中最神秘,最不可言傳的一面,而她如此善于留白,她的畫經(jīng)常在無言處最有力量,比如《愛麗絲漫游奇境》中愛麗絲掉入兔子洞時的場景。

一個不明動物的頭骨、一只蟑螂、 一個怪異的瓶蓋和一只老鼠的半邊身體……茨威格用了四個超現(xiàn)實的意象完美地傳達了愛麗絲在“墜落”的過程中被壓抑的噁心和恐懼感。

這種恐懼感在卡羅爾的小說里是未曾被言明的,也許連他本人都未曾意識到——在他的筆下,愛麗絲一邊下墜,一邊神經(jīng)質(zhì)一般的擔心著一些無關(guān)緊要的事情,比如把橘子醬罐頭弄翻,怕砸到下面的什么人,或者從另一頭出來時出丑,所以她開始計算經(jīng)度、緯度、離地心的距離有多遠……

但作為一名女性,茨威格似乎對這種神經(jīng)質(zhì)背后的焦慮感同身受——說到底,愛麗絲在兔子洞的這場冒險其實一種身份的追尋,找出自己是誰,在哪里,以及如何融入一個詭異的世界。

文:陳賽,來源:三聯(lián)生活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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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年前
值得擁有
8年前
怎么能收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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