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師節(jié)與《長襪子皮皮》

在教師節(jié)這一天，我非常想寫寫《長襪子皮皮》。 

記得暑假時和悠悠一起開始讀這本書的時候，悠悠是抗拒的。據(jù)她說，快上小學(xué)了，很怕我給她讀一些守規(guī)矩的故事，＂那是很沒趣兒的事＂。不過只消我給她讀上一頁紙的故事，悠悠就停不下來了。＂繼續(xù)講吧，我愛聽。＂ 

而我，也從來沒有看過《長襪子皮皮》，只是看彭懿的介紹隱約覺得挺有意思，于是冒然開始了。 

我一邊讀，一邊為皮皮超凡的想象力稱奇，她胡說八道，她叛逆幽默，同時又為她的獨立，勇敢，善于照顧自己和朋友在心中大聲叫好。悠悠則是在我朗讀的過程中哈哈大笑不止，為此她還拒絕與我分工一人一段的讀，因為這樣會妨礙到她肆無忌憚的大笑。 

記得有一天我們讀到皮皮上學(xué)了。故事是這樣開始的：她的好朋友杜米和阿妮卡看皮皮這么大了，天天待在家里不去上學(xué)實在不像話，于是說出一堆夸贊學(xué)校的話來，皮皮都無動于衷，直到阿妮卡說上學(xué)也不用老呆在學(xué)校里，＂還有圣誕節(jié)假、復(fù)活節(jié)假和暑假。＂ 

皮皮若有所思，一聲不吭，突然她生氣的大叫＂太不公平合理了。我再也不能容忍。＂＂再過四個月就到圣誕節(jié)了，那時候你們就有圣誕節(jié)假。但是我呢，我有什么呢？＂皮皮的聲音很悲傷，＂沒有圣誕節(jié)假，連最短的圣誕節(jié)假都沒有。＂她抱怨說，＂我必須要改變一下。明天我就上學(xué)。＂ 

她的朋友歡呼雀躍，第二天他們就能手挽手的，一起去上學(xué)了。 

到了學(xué)校，老師需要考核一下皮皮，好知道她適合上哪個年級。她說＂你現(xiàn)在是一位大姑娘了，你大概已經(jīng)學(xué)會了很多知識。我們先從算術(shù)開始。好，皮皮，你能告訴我七加五是多少嗎？＂ 

皮皮看著她，露出驚異和不滿的神情。她說：＂噢，你自己不知道，休想讓我告訴你?。?nbsp;
所有的孩子都吃驚地看著皮皮。女教師告訴皮皮在學(xué)校里不能這樣回答問題，不能稱老師＂你＂，要叫＂老師＂。 
＂真對不起！皮皮懊悔地說，＂我過去不知道。以后再也不這樣做了。＂ 
＂好，我希望你能這樣。＂女教師說，＂我告訴你七加五等于十二。＂ 
＂?。。⑵てふf，＂你自己已經(jīng)知道了為什么還要問我？啊，我這個大笨蛋，我又說'你'了。對不起。＂說完她狠狠擰了一下自己的耳朵。 
女教師裝作不在意，她繼續(xù)考核。＂好，皮皮，你知道八加四是多少？＂ 
＂差不多是六十七。＂皮皮說。 
＂當然不是，＂女教師說，＂八加四是十二。＂ 
＂啊，我的小寶貝兒，這太不像話了?。⑵てふf，你剛剛說七加五等于十二，怎么又說八加四也等于十二。學(xué)校也得講理啊。此外，如果你要是喜歡這些無聊又愚蠢的事，你為什么不自己坐到一個角落里去算，讓我們安安靜靜地玩拍人游戲？咳，我又說'你'了。＂皮皮驚叫起來，＂你能不能原諒我這最后一次，以便我將來盡量記得牢些？＂ 

我讀到這里已經(jīng)是瞠目結(jié)舌，悠悠和她爸爸在一旁卻是笑得東倒西歪。如果學(xué)校里真來了這樣一個孩子，老師大概未必是她的對手。再往后皮皮在學(xué)校里發(fā)生得一系列的事，只有比上述過之而無不及的，我猶豫地一邊讀著一邊覺得后脊梁上汗一顆顆地滲出，涼颼颼的。 

最后女教師留下皮皮和她單獨談話，皮皮說＂你知道吧，我的意思是'老師'知道吧，到這里來看看你們做些什么是非常有趣兒的，但是要不要繼續(xù)上學(xué)，我覺得無所謂。就像沒有圣誕節(jié)假一樣。什么蘋果、刺猬和蛇之類的東西，對我來說太多了，我的腦子都昏了。我希望老師不要因此傷心。＂ 

這時女教師說她當然傷心啦，特別是皮皮表現(xiàn)得很不好，象皮皮這樣的女孩子是不能上學(xué)的，不管她多么想上學(xué)也不行。 
＂我表現(xiàn)得很壞？＂皮皮吃驚地說，＂可是我自己不知道。＂皮皮說。這時她顯得很傷心，誰也沒見過有比皮皮不高興時更傷心的孩子了。她靜靜地站了一會兒，然后用顫抖的聲音說： 
＂老師你知道嗎，當一個人她媽媽是天使，爸爸是黑人國王，而她自己一直漂泊在大海上，她怎么能知道學(xué)校里的東西，回答蘋果、刺猬這樣的問題呢？＂ 

當然善解人意的女教師明白了，她也不再生皮皮的氣。 而我也原諒了她第一天在學(xué)校里這樣的不守規(guī)矩，原因卻是讓人心酸的。 

還沒等我的心酸勁兒過去，皮皮又開始了她的天馬行空。她決定不再來學(xué)校了，雖然女教師愿意等她大一些時候再來。 

她飛快的跳上馬背，所有的孩子都圍著她?！爸x謝你們送我，我了解阿根廷的學(xué)校，”皮皮高興的說，看著馬下的孩子們，“你們應(yīng)該到那里上學(xué)。在阿根廷圣誕節(jié)假結(jié)束以后三天就開始放復(fù)活節(jié)假，而復(fù)活節(jié)假結(jié)束以后三天就放暑假。暑假一直放到十一月一日，然后當然要辛苦一陣，到十一月十一日圣誕節(jié)假又開始了。但是沒有關(guān)系，因為不放假也沒有作業(yè)。在阿根廷嚴格禁止做作業(yè)。如果有一個阿根廷孩子鉆到衣柜里去偷偷摸摸地做作業(yè)，這時他的媽媽看到了，他就要吃苦頭了。學(xué)校里一點兒算術(shù)也沒有，如果一個孩子能告訴女教師七加五等于多少，他會羞得整天躲在墻角里的。他們只有在星期五念書，不過說是有幾本書可念，但是實際上一本也沒有。” 

“那么他們在學(xué)校里做什么呢？”一個小男孩問。 
“吃糖果?！逼てた隙ǖ恼f，“附近的糖果廠有一根很長的管子直接通道教室里，糖果整天往下掉，所以孩子們一直在吃糖?！?nbsp;
“那么女教師們做什么呢?”一個姑娘問。 
“給孩子們剝糖紙，傻姑娘?！逼てふf，“你大概懷疑他們?yōu)槭裁醋约翰粍儼?？他們很少剝！因為他們自己一次也不到學(xué)校去。他們只派自己的弟弟去上學(xué)?！?nbsp;

你能想象悠悠聽完這些話眼睛瞪得有多大嗎？她甚至還不停得問我世界上是否真的有這樣一個地方。當明白這又是皮皮在胡說八道的時候，悠悠笑的愈發(fā)停不下來了。。。。 


這一天給悠悠讀完“皮皮上學(xué)了”，我對皮皮產(chǎn)生了更濃厚的興趣。我一口氣讀完了整本書，然后一個大大的問號出現(xiàn)在我的腦子里：作者阿斯特麗德.林格倫 為什么要寫這么一個故事呢？她想要孩子們從她的故事里知道些什么？這個故事對于孩子的成長有何益處？彭懿的書評介紹并沒有給我更多啟發(fā)。 

一直到給悠悠讀完這個故事（我留下了最后一章沒有讀，原因是我覺得結(jié)尾很悲傷不想讀了，哪天悠悠愿意的時候自己讀完也是可以的）。我找到了一段作者的自述以回答我的疑問。 

Some of your questions can be answered quite easily. But some of them are more difficult than others, such as: What are you trying to say with your books? What concepts are you trying to explore with Pippi Longstocking? How can one influence and educate children through children's books? What should a good children's book contain? And so on. To all this I would only answer as follows: I have not tried to explain anything with Pippi or any other book. I am writing in order to amuse the child within myself and I hope that by doing so other children will have some fun too. As to what a good children's book should be like, I don't have an answer. I try to be "true" from an artistic point of view when I write, that's the only guiding rule that I have. Somebody asked me: "Why don't you ever write a book what it is like to be a child with divorced parents in Farsta?" [a district in the south of Stockholm]. On that subject I will just say: I can only write about what I know. I don't know what it is like to grow up in Farsta with divorced parents. But there is probably a child walking around right now who will write about it one day.  
解答你們對我提出的一些問題很容易，但其中有一些卻沒那么容易回答，例如：你想通過你的書告訴我們什么？你通過《長襪子皮皮》這個故事想表達什么理念？怎樣才能用這些給孩子看的書影響和教育孩子？一本好的寫給孩子看的書應(yīng)該是怎么樣的？等等。對上述的所有問題我只能回答如下：我并沒有試圖通過皮皮或任何一個我寫的故事闡明一些什么道理，我寫這些故事只是希望它們能使我身邊的孩子得到快樂，也希望其他孩子通過閱讀它們同樣能得到快樂。至于一本好的寫給孩子看的書應(yīng)該是怎么樣的，我沒有答案。我寫作的時候只希望盡量從藝術(shù)的角度做到“真”，這是我對寫作的惟一規(guī)準。有人問我：“你為什么不寫一本關(guān)于一個住在Farsta（斯德哥爾摩南部地區(qū)）的離異家庭的孩子的書？”我想這樣回答：我只能寫我所知道的事情。我不知道住在Farsta的離異家庭的孩子的成長經(jīng)歷。但可能現(xiàn)正在某個地方溜達的某個孩子某天會寫一個這樣的故事。  


以及讓我豁然開朗的一段話： 
Finally, I don't consciously set out to educate or influence the children who read my books. The only thing I dare hope for is that my books may perhaps encourage a more human, life-enhancing and democratic outlook among my readers. But books that set out to be nothing more than a reading experience must be allowed to exist. I was once handed a note by a stranger which read: "Thank you for bringing some glitter into my gloomy childhood." That's enough for me. If I have been able to bring some sunshine into a single child's life, then I am satisfied.  
最后我想說明，我無意通過我的書教化小孩子。我膽敢有的惟一的希冀就是希望我的書能鼓勵一種更具人性、更能提升生命價值和更民主的態(tài)度。但如果一本書寫來僅僅為了讀著好玩也是應(yīng)該允許存在的。有一次一個陌生人遞給我一張紙條，上面寫著：“謝謝你把光亮帶進我灰暗的童年?！边@對我來說已經(jīng)足夠了。如果我能夠給一個小孩子的生命帶來一絲陽光，我就已經(jīng)感到滿足了。  

而后，我腦中的大大的問號便消失無蹤了。 

細細想來，皮皮有一種常人不易具備的能力：快樂的能力。孩子們愛和她玩，因為她給別人帶來快樂；讀者們愿意讀她的故事，因為這故事讓人輕松愉快。 
我因此也常常觀察身邊的孩子們。有些可能是調(diào)皮搗蛋的孩子王，他身邊卻總是聚集著小聽眾們，乖乖女孩乖乖男孩們在校園里可能是循規(guī)蹈矩的模范，可走出學(xué)校，走出課堂，給他們時間去玩，可能他們也只會對著電腦對著iPad ，甚至對玩兒這件事束手無策了。 
因此我常常告誡自己，不要給孩子太多約束，太重的負擔(dān)，以免他們長大后成為快樂不起來的林黛玉。。。。。。 
希望悠悠在任何的環(huán)境處境中都能具備快樂的能力，樂觀的生活態(tài)度。人的一輩子地位高低，掙錢多少外人能看得見分辨得出，可快不快樂就只有自己知道了。。。。。 



后話： 
昨天路過花店時，一陣陣談?wù)劵ㄏ泔h來，駐足一看，是扎成一束束的茉莉，買下三束，回家用廢棄的塑料瓶底做了個小花瓶，花比較多，放在了兩個瓶里。悠悠回到家，看見花很美，又香，提出要把一個花束放到教室老師的講臺前。 

“我要早早的到學(xué)校，沒人看見的時候就放在那兒，等老師來的時候也不知道誰送的，她看著漂亮的花，又聞到香氣，心情一定會很好，很開心。” 

聽她這樣說，我想起了長襪子皮皮總是把汽水放在和朋友一起玩兒的樹洞里，還告訴他們汽水是大樹長出來的。 

多么純真可愛的感情！ 

今天是教師節(jié)，有幸悠悠的老師們大都是像《長襪子皮皮》里描寫的女教師那樣溫柔又富有涵養(yǎng)，我從心底里感謝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