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沈復(fù)游杭城

2019年寒假，孩子始讀沈復(fù)作品《浮生六記》。此書卷四《浪游記快》記述其游歷，其中大量筆墨描寫山水，對各地風(fēng)光有獨到見解。他說，“山水怡情，云煙過眼……余凡事喜獨出己見，不屑隨人是非……名勝所在，貴乎心得”。于是想通過強大的網(wǎng)絡(luò)，利用地圖和百度搜索，循著沈復(fù)的筆墨，來一次網(wǎng)上游，體會沈復(fù)的“獨出見己”，領(lǐng)略他對山水的性靈妙筆，體會古代文人卓而不群的審美趣味。

1.西湖斷橋

時值長夏，起極早，出錢塘門，過昭慶寺，上斷橋，坐石闌上。旭日將升，朝霞映于柳外，盡態(tài)極妍；白蓮香里，清風(fēng)徐來，令人心骨皆清。
 

2.西湖蘇小小墓

土人指示，初僅半丘黃土而已，乾隆庚子圣駕南巡，曾一詢及，甲辰春復(fù)舉南巡盛典，則蘇小墓已石筑其墳，作八角形，上立一碑，大書曰：“錢塘蘇小小之墓”。從此吊古騷人不須徘徊探訪矣。余思古來烈魄忠魂堙沒不傳者，固不可勝數(shù)，即傳而不久者亦不為少，小小一名妓耳，自南齊至今。盡人而知之，此殆靈氣所鐘，為湖山點綴耶？
 

蘇小小是南朝齊時候著名歌妓，才貌出眾，詩才橫溢。傳說蘇小小在傷心和絕望中辭世，那時她才十八歲。受她資助過的窮書生鮑仁，衣錦還鄉(xiāng)為滑州刺史。在蘇小小下棺之時，鮑仁扶棺痛哭，并一身喪服親送蘇小小靈柩，按照她的臨終遺言，葬于西泠橋畔，鮑仁親撰碑文?！吧谖縻?，死在西泠，葬在西泠，不負一生愛好山水”是蘇小小的遺愿，西泠橋畔的埋香之所，既了卻了佳人遺愿，又能為西湖山水增色。
 

3.棲霞嶺紫云洞

偕緝之納涼于紫云洞，大可容數(shù)十人，石竅上透日光。有入設(shè)短幾矮凳，賣酒于此。解衣小酌，嘗鹿脯甚妙，佐以鮮菱雪藕，微酣出洞。
 

杭州紫云洞是棲霞嶺上最大、最奇的洞穴。洞底寬大如屋，可容納百余人在內(nèi)。洞分內(nèi)外二進，蜿蜒深入，巖壁如削，由于日光射入壁間，洞石有如紫色，其間云煙猶如紫云，故而稱洞為紫云。 洞邊因原本有法云寺所在，因此進洞之前可見山門一座，進門后是一庭院，二邊廂房現(xiàn)已辟為茶室，有了茶室所以夏季這里生意非常的好，在洞內(nèi)即可納涼辟暑，又可喝茶消夏，讓很多人都早早的來此占位置。

4.葛嶺初陽臺（朝陽臺）

緝之曰：“上有朝陽臺，頗高曠，盍往一游？”余亦興發(fā)，奮勇登其巔，覺西湖如鏡，杭城如丸，錢塘江如帶，極目可數(shù)百里。此生平第一大觀也。坐良久，陽烏將落，相攜下山，南屏晚鐘動矣。韜光、云棲（注：兩個寺廟）路遠未到，其紅門局之梅花，姑姑廟之鐵樹，不過爾爾。
 

沈復(fù)提到的朝陽臺，應(yīng)該就是現(xiàn)在所稱的初陽臺。初陽臺位于葛嶺之巔，海拔125.4米，為湖上觀日出最佳之處，被列為錢塘十景之一——葛嶺朝暾。原有的初陽臺為一簡陋建筑，1959年重建。1980年重修臺基及亭閣。

紅門局，指官營的絲綢制造局。紅門局原稱北局，民間因其有紅漆大門而俗稱紅門局。建筑采用園林式布局，石山木廊，廣種梅花。每當(dāng)暖風(fēng)綻苞之時，彩帛與鮮花相映成趣，常引來不少市民登門觀賞，更有文人雅士賦詩助興，使之更負盛名。后毀于太平軍戰(zhàn)火。有《紅門局看梅》一詩寫道： 紅墻婉轉(zhuǎn)護官梅，早向東風(fēng)取次開。 笑我三人頭盡白，也隨游女看花來。

姑姑廟，即今之法鏡寺。法鏡寺位于杭州市西湖區(qū)靈隱天竺路旁，西傍飛來峰，東臨月桂峰。清乾隆時改名法鏡寺。清咸豐十一年（1861）在兵火中化為灰燼，光緒八年（1882）再次重建。為杭州西湖唯一之尼眾寺院。

5.紫陽洞（瑞石古洞）

紫陽洞予以為必可觀，而訪尋得之，洞口僅容一指，涓涓流水而已，相傳中有洞天，恨不能抉門而入。
 

瑞石古洞，在紫陽(瑞石)山，又名紫陽洞、雪風(fēng)洞。明《西湖游覽志》卷十二：“雪風(fēng)洞，谽谺曲徑，履舄所涉，栩栩然覺有仙風(fēng)焉?！?br> 

入之不數(shù)米，洞拐了一個急彎從另一個方向出去。雖然，深度有限，不用五分鐘走完全程，但洞穴所具備的要素它一個不缺，而且悠悠然有出離人世、已在瑯?gòu)种车母杏X，真是奇怪。看來，沐浴人心，洗滌靈臺，不一定要在深山窅壑，平平一石，短短一澗，小小一臺，瘦瘦一樹，也足以讓思歸之心走入靈境，超出塵俗（節(jié)選自新浪博客“南鴻幽影”的博文《瑞石古洞》）。
 

6.煙霞三洞之水樂洞

過石屋洞，不甚可觀。水樂洞峭壁多藤蘿，入洞如斗室，有泉流甚急，其聲瑯瑯。池廣僅三尺，深五寸許，不溢亦不竭。余俯流就飲，煩躁頓解。洞外二小亭，坐其中可聽泉聲。衲子請觀萬年缸。缸在香積廚，形甚巨，以竹引泉灌其內(nèi)，聽其滿溢，年久結(jié)苔厚尺許，冬日不冰，故不損也。
 

煙霞三洞即石屋洞，水樂洞，煙霞洞，是浙江省杭州市的一處著名風(fēng)景，位于南高峰下的煙霞嶺上。在虎跑附近路邊上原有一井，上有四個井眼稱四眼井，對面有一條小路，兩邊桂樹成林，行約500米便是石屋洞，其洞高敞，洞頂如屋，因此得名。洞壁原有五百羅漢石雕，現(xiàn)已毀。主洞邊上另有一洞稱“別石院”，洞后上寬下窄，狀如浮螺，取名“滄海浮螺”。石屋洞規(guī)經(jīng)整修，遍植花木。

水樂洞深60多米，洞口有清泉流出，聲如金石，十分悅耳。兩旁石壁上有“天然琴聲”聽無弦琴"等石刻，在洞內(nèi)到處可聽見水聲，但見不到水，直至洞口才見清泉如注。

石屋洞

為什么石屋洞“不甚可觀”，對水樂洞卻要記上一筆？看沈復(fù)暢游西湖勝景之后，對西湖美景的評價：“結(jié)構(gòu)之妙，予以龍井為最，小有天園次之。石取天竺之飛來峰，城隍山之瑞石古洞。水取玉泉，以水清多魚，有活潑趣也。大約至不堪者，葛嶺之瑪瑙寺。其余湖心亭，六一泉諸景，各有妙處，不能盡述，然皆不脫脂粉氣，反不如小靜室之幽僻，雅近天然?！?/p>

然而沈復(fù)的筆墨所及，對西湖勝景記錄極其有限，真是“掛一漏萬”。他眼中的美景，是“靜室幽僻，雅近天然”，不需“脂粉氣”。石屋洞有大量精美佛像石刻，水樂洞幾無雕飾接近自然。正是這個原因，他認為葛嶺之瑪瑙寺，是最不好的景點。但是，宗教寺院，作者寫了不少，為何力主厭棄瑪瑙寺？帶著此問題，我百度到以下內(nèi)容：

清《南巡盛典》這樣記載：“乾隆四十四年、四十五年、四十九年，高宗南巡，三次游（瑪瑙）寺，題詩作文，增筑寺宇，題額曰‘香臺普觀’。” 乾隆皇帝南巡杭州游覽時常有品題賦詩而列成杭州二十四景，包括“湖山春社、寶石鳳亭、玉帶晴虹、吳山大觀、梅林歸鶴、湖心平眺、蕉石鳴琴、玉泉魚躍、鳳嶺松濤、天竺香市、韜光觀海、云棲梵徑、西溪探梅、小有天園、漪園湖亭、留余山居、篁嶺卷阿、吟香別業(yè)、瑞石古洞、黃龍積翠、香臺普觀、澄觀臺、六和塔、述古堂?！逼渲校跋闩_普觀”，指的就是乾隆帝鐘情的心靈家園——瑪瑙寺。（節(jié)選自豆瓣小鬼難纏的文章《尋夢（五）瑪瑙寺》）
 

看到以上內(nèi)容，結(jié)合自古有之的“上行下效”的傳統(tǒng)，瑪瑙寺必定是游人如織的景點，結(jié)合作者在卷四首段敘述：“余凡事喜獨出己見，不屑隨人是非，即論詩品畫，莫不存人珍我棄、人棄我取之意。”好一個“人珍我棄、人棄我取”，這讓我想到王小波的雜文《一頭特立獨行的豬》。王小波氣寫的豬，為了自由，有過驚世駭俗的舉動，最終逃亡為野豬，贏利生命和自由。沈復(fù)的特立獨行，免不了一生坎坷，愁苦終老。

沈復(fù)沒有傳統(tǒng)文人的酸腐，他追求性靈的文風(fēng)，行文清麗脫俗，向往精神自由，但其人生，畢竟是失敗了。這是末落時代的悲哀！大環(huán)境如此，誰能幸免？

注：文中對景點介紹的文字，未標明出處的，均選自百度百科。

圖片均來自網(wǎng)絡(luò)。